命數

王家為了臉面和交易大費周章，甚至請了花店在王家、梁家、還有教堂門口都布置安排了鮮花拱門。

梁熙從生活最久的小院出門，婚禮前一天，這間小小的院子被擠滿了人，梁熙下樓時拱門已經初具雛形了。

負責的工人是個年輕的小夥子，剩餘的都是一些外貌不同但神情相似的中年女人，花筐附近還有零星的小孩跑來跑去。

“新娘真是有福氣啊，現在這時節能買真花的人不多了。”領頭的年輕小夥子看見梁熙獨自站在院子裏，以為是新娘的家人，自然的走過來和她搭話聊天。

梁熙點了點頭，算是答覆。

一個小孩舉著破了一角的風車沖過來，撞在梁熙腿上。

她反應很快，小夥子還沒反應她已經伸手扶住，順便替小孩撿起掉落在地的風車：“你們的工人怎麽還帶著孩子來工作？這兒到處都是鐵絲，不安全。”

小夥子教孩子向她道謝，看她臉上的神情不像介意，才試圖隱晦坦白：“……這些大姐家裏條件不好，只能帶著孩子來工作。”

梁熙目光銳利，掃視了一圈之後又問：“不止吧，請你實話實說。”

小夥子撓著頭皮，梁熙疑心他都要把自己的頭皮撓破了，正準備作罷，小夥子才開口：“我和您說著話，但您心裏別覺得晦氣，這都是我們村和附近村子沒了丈夫的人，我把她們帶來做工是想能賺些錢補貼家用。但也怕有人介意。畢竟用著花的時候白事倒好，紅事主家多少會有點介意。這次是我自作主張。您，您要是介意我就讓她們回去。”

梁熙看著面前這個男人越發急促的臉和不斷在地上磨蹭的布鞋：“外面天冷，如果可以讓孩子進客廳玩吧。”

小夥子笑起來，沖她連連鞠躬道謝。

梁熙點過頭，只覺得在面前來回搬運百合花的女人眼熟，談話間這已經是她從兩人身邊第三次經過。

電光火石之間，梁熙突然想起一個名字，在女人經過的時候試探性的開口喊她：“多魚？”

那女人頓了兩秒，擡起頭看她，壓住了包住頭發的紗巾，擡頭沖她笑：“阿熙，好久不見你了。”

兩個人時隔幾年再次站在這個院子裏，卻不再是從前的少女模樣：一個變成了待嫁；一個成了寡婦。

梁熙的淚幾乎在眼眶裏打轉，小夥子在一邊拍手：“六嫂子，你和這位小姐認識啊，你們聊你們聊。”

房多魚沒有放下手裏的竹筐，甚至緊緊握住了邊緣，口中喃喃道:“不用了，我得把活做完。”

小夥子卻是一把接過竹筐，大手一揮：“放心吧，你們敘舊我也給你結工錢。”

房多魚終歸是放下了竹筐，跟著梁熙進了屋子。

房多魚的出現實在是意外之喜，梁熙很高興，帶著她進了房間之後什麽都沒顧上，現時一把抱住她：“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。”

“我前兩年還總回來看我媽，那時候你在念大學，好幾次想來看看你，都不在家。”房多魚羞澀的笑，又突然意識到什麽，一瞬間就變了臉色，“是你要結婚？你不是大學還沒有念完嗎？！阿熙，你說句話呀？是你……”

梁熙笑得慘然，那笑讓房多魚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了。

她做工時甚至猜想過是不是梁熙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遠房表妹，卻沒有想過結婚的人會是梁熙——被迫中斷了學業從這座漂亮房子裏出嫁的人會是梁熙。

梁熙早已經哭不出來了，現在看著房多魚在她面前沈默的掉著淚也只是拿出一條手帕遞給她，蒼白的安慰道：“別哭了，你在這裏做了兩天活，應該也聽說了外面我的傳聞，我現在沒得選了。”

房多魚看她只是眼眶發紅，心裏更是難受，拍著梁熙的手：“你不應該說著話，誰都能說，只有你不能。”

“我認命了，”梁熙低垂下眼睛，像是不敢再看她，多魚，我認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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